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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社會與房屋政策的集體倒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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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在香港這座鋼筋森林與玻璃幕牆構築的城市幻影中,有一種幽微的悸動正悄然復甦。那並非創新建築的光芒閃耀,而是來自六十年前山坡、後巷、唐樓天台上,一座座搖搖欲墜的鐵皮與木板棚屋的殘影。在港英時代曾被視為「城市之恥」的臨屋區、徒置區、寮屋群,已在九十年代前逐步清拆殆盡,曾一度被寫入歷史的註腳中,象徵着香港從戰後難民城市邁向現代都市的蛻變。而如今,當政府以「簡約公屋」的名義高調推出模組建築、過渡性住房,宣稱為基層市民提供希望之居時,我們不得不嚴肅地問一句:這真的是進步嗎?還是歷史正在反向行走,正義被封存,過去的創痛被當作可重複利用的治理手段? 在都市計畫的語言中,城市發展的正義依循幾個基本原則,空間的連續性、社區的融合性、土地的可持續性,以及最根本的居住權保障。而在這些原則之上構築起的,是對城市未來的有機想像與結構性藍圖。然而,當我們檢視近年簡約公屋的選址與功能定位,所看見的卻是與現代城市規劃理念背道而馳的政治現實操作。這並非空間創新,而是空間敗退,不是規劃突破,而是治權妥協。 回望歷史,臨屋的誕生本是應急之舉。 1945 年戰後香港剛從廢墟中重建,大批來自中國大陸的難民湧入,將人口從戰前的六十多萬瞬間推至兩百萬。土地供應嚴重滯後,政府缺乏長遠規劃與行政能力,民間便自發於山坡、空地搭建寮屋,木板、鐵皮、竹架所構的聚落如野火般蔓延至九龍、港島及新界各處。這些空間雖不合規劃、不符法規,卻構成一種底層城市的空間韌性,一種對制度空白的原生回應,也是一種都市邊緣社群對生存權的自我主張。 英國人移交香港前 已經將所有 臨時公有房屋清拆 1953 年石硤尾大火成為歷史的轉捩點,徹底摧毀港英政府對非介入型城市管理的幻想。政府於是設立徙置事務處、興建徒置大廈與臨屋區,這些空間最初被定義為過渡性棲所,用途單一、標準化、功能極簡。然而在六十至八十年代,隨着麥理浩時代的十年房屋計劃與新市鎮政策推進,臨時建築逐步被納入長遠規劃架構中加以替代。荃灣、沙田、屯門的發展,不只是人口遷移的結果,更是一種都市主義規劃理念的實踐,將住房視為城市發展的基礎,不是最低限度的安置手段,而是公共空間、社會整合與城市功能調和的起點。 而今天,這一理念卻徹底崩解。簡約公屋的出現,乃是城市規劃邏輯讓位於短期政治壓力下的工程手段的結果。政府不再談土地用途重整、不再更新都市總體規劃、不再改革土地儲備制度,而是直接在城市...